独家丨黑川雅之： 我们所做的事情，都是为了成就生命的光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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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ar 31, 2023 10:11 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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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川雅之建筑设计事务所
我们去思考一下我们所做的事情：设计的目的是什么？开公司的目的是什么？中国的乒乓球非常强大，参加比赛，最终目的是什么？所有的一切应该就是为了生命之光，即生命的光辉。我们在工作的时候，每天做事的时候，我们追求的就是生命的光辉，我也想用这样的方式去生活。
——黑川雅之
【腾讯家居 设计频道】7月19日，“2018腾讯家居年度设计时尚盛典·金腾奖”华南赛区宣讲，在深圳瑞吉酒店闪耀开启！被誉为日本建筑与工业设计教父、设计界的达·芬奇的日本国宝级设计师黑川雅之，以81岁高龄远道而来，精神矍铄地分享他的设计哲学观。聆听黑川雅之的演讲，宛如观摩着一位诗人是如何深刻地观察生命、体验生活；他与现场数百位深圳精英设计师的交流互动，同样赢得满堂喝彩。
本次金腾奖华南赛区宣讲活动，由CIDA、腾讯家居联合主办，总冠名品牌梦天木门，特约品牌久盛地板、老板电器、奥普、恒洁卫浴，战略合作AXD杂志，支持单位深圳市室内建筑设计行业协会（SIID）、深圳市陈设艺术协会、21造、聚设汇、嗨设区，媒体支持饰界网，特别合作微灿直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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演讲嘉宾
黑川雅之
黑川雅之博士/建筑家/K系统 会长/物学研究会 会长
从事建筑设计、工业设计、室内设计、家具、照明等全领域设计，被誉为“日本建筑与工业设计教父”、“东京的达·芬奇”。
荣获过27次德国iF设计金奖（iF Design Award）、31次日本杰出设计金奖（Good Design Award）、日本每日设计奖（Mainichi Design Awards）、日本室内设计师协会年奖等。其中多系列作品被丹佛博物馆、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、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作永久收藏。
演讲精选
刚才主持人谈到，中国现在有1700万设计师，我感到非常惊讶，你们要知道，东京的人口也只有1000万，我们中国设计师的人数差不多达到了东京人口的两倍。各位设计师想从中脱颖而出，成为第一，这件事情是非常难的，所以大家要加油！
如何去构建设计思想
我一直在想，非常优秀的设计到底是什么呢？想得到这样的设计是很难的一件事情。我回顾我一生的历程——成立了设计公司，到现在为止已经有52年的历史了，半个世纪了。我每天做的事情和半个世纪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，我总是在想人是什么？建筑是什么？住宅是什么？在设计杯子的时候我又会在想杯子到底是什么……
今天我演讲的主题是《黑川雅之的设计思想》，但是我想强调的是我的设计思想并不是简单就能说明白的事情，由于今天时间有限，我想把这个演讲的主题再缩小范围，变成“我们如何去构建设计思想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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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设计包含作品与理论
好的设计到底是什么？这不是简单就可以知道的事情，但是我们要去想想到底什么是好的设计。我认为一个好的设计包括两方面：作品和理论，作品就是实物，理论就是用语言的方式来表达它的内涵，今天我想把我讲的演讲主题集中在这方面。
我现在手里的手机是个作品，同时它也是个理论，它为什么是一个理论呢？它不是说用文字写的理论，它是用材料，包括塑料的材料、元件等等，这些构成了这样一个理论。我现在的讲话是用语言来表达一个作品，所以大家可以这样认为，理论是作品，作品也同样可以是理论。在我们工作的时候，我一直运用想象力在脑海中去想象。但是仅仅想象是不够的，它不能带来真正的设计，于是这就需要理论来把它充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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东西方思想本质上一正一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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思想分成两种，第一种是感知事实，它是客观存在的，但是如果没有意识到它，那么它也是不存在的；另外一种思想是因为我没有意识到，所以说它不存在。第一种是比较强调科学事实的思想，另外一种是强调主观的思想。
第一种强调客观科学存在的思想是现代思想，但是后面的这种强调主观感觉的唯心主义思想我认为它是东方思想。所以说东方思想和西方思想在本质上是非常不同的，一反一正。东方思想有个非常重要的概念，就是“混沌”。所谓“混沌”，就是完全不清晰的状态，结合东方文化，混沌的状态就是不要把它分得太清；而西方思想就是要以一种科学的方式把“混沌”变成“清晰”。
关于“混沌”这个词，相信很多人或多或少有所理解，不管东方人还是西方人，从“混沌”当中提取概念的时候，达到一定程度，提取一些概念以后，他就满足了。但另外一些人想要从中提取所有概念。这个概念是什么呢？它是要在意识的基础上才能理解的。
我们看一下这个屏幕，我这里有很多日语的词语，但是实际上我想在座的各位也可以看懂。这些也是我比较关心，非常在意的一些概念。当然，我也可以针对每一个词汇，用十分钟来解释“混沌”的意思。但是今天我想把它们讲得更加精炼。这个词是“残心”，在日本的茶道和舞蹈当中是非常重要的术语。
残心是什么呢？用茶道文化来解释是这样的：当你泡茶的时候，在茶叶慢慢浸泡的过程中，这时候需要把你的心留在茶里，然后把你泡茶的手和茶杯一起收回来，把你的心灵留在茶当中，把身体收回来，这就是“残心”的意思，即用心去感受茶的温度，体验茶文化的韵味。
我们看另外一个词叫“挑发”，比如我向A先生解释我的思想，但首先我不可能把我的思想全盘传递。这是为什么呢？因为我是土生土长的日本人，我在日本生活了很久。A先生可能异国人，他有自身的人生经历，教育经历。所以人和人之间不可能完全达到百分之百的完全理解。
关于这方面，一个日本的文学家也说了类似的话。但尽管如此，每个人还是有相互理解的地方，比如说每个人都有优秀的创造力，这些特性是相类似的。话题回到“挑发”这个词，我现在正努力向大家解释我的思想，但同时我知道你们大家不可能完全理解，我现在应该做的是从“你们能够记得的”，“你们自己内心的角度”去解释，让你们去发现我的思想所在。所以我认为所有的设计都是为了要帮助和启发别人而变得有意义。不仅仅是为了向对方或者观众去传达我们的思想，而是应该去启发他，甚至鞭策他，对他产生促进作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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努力工作，追求生命的光辉
我们去思考一下我们所做的事情：设计的目的是什么？开公司的目的是什么？中国的乒乓球非常强大，参加比赛，最终目的是什么？所有的一切应该就是为了生命之光，即生命的光辉。我们在工作的时候，每天做事的时候，我们追求的就是生命的光辉，我也想用这样的方式去生活。
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就是“异化”。异化与和谐相反，是矛盾的，相互排斥但是可以共同促进、相互进步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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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一个是“抑制”，比如你想吃饭，但是你抑制住了，你情感或者生命的欲望进行压制、抑制，这时候就会产生艺术。抑制的作用才使得日本的建筑设计变得非常简洁。
我们再看一下相反的概念是什么，这里有个关键词是“诱惑”。比如面对一个学生，与其天天要求他学习，不如诱惑他，使他能够自我产生学习的主动，学习的欲望，这是一个更好的做法。重要的不是教别人做事，而是诱惑他，使他主动地产生这种想法，这才是更好的驱动力。我们在做设计的时候，也可以做一种具有诱惑性的空间。
跟诱惑相反的是“主动”，跟抑制相反的概念是“主张、表现”，我们应该考虑在这些概念和相反概念的基础上，最终能够形成自己的思想。
东方思想让人浮想联翩
下面我想讲一下关于三要素的故事，第一个是“余物”，第二个是“余百”，第三个是“群体”。我们来看一下这幅画——《最后的晚餐》，这幅画的特点就是房间的框架，西方这种绘画的特点很独特，从画面中我们能感受到这幅画像是包括了所有的东西，从画中还能感受到窗外的风景。
我们再看另外这幅，这是典型的日本画，我们可以从这幅画看到风神和雷神，这张图如果说这个上面的是天神，下面是地神的话，会更加有画面感。西方绘画的特点就是这样的，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去描绘具体的事物。拿这张画来举个例子，日本画的特点很明显就是强调中间的一个神，或者两个主要的神放在中间位置，然后去强调它的影响力，给人的感觉就是神灵在不断地向四方扩大它的影响力，上面的图是把你固定在框架之中，整个构图处在一个框架之中，而下面更多去强调一个事物的影响力，去表现图形的构架。
我认为这种东方的思想方式跟相对论比较接近，为什么呢？你可以想象这是一个宇宙，宇宙之中有星星，星星是有重量的物体，导致光线的反射等等。宇宙是无限的，没有边界的。
再进一步说，西方的思想是一种基督教的思想，是一种封闭的思想，我们所有的事物都在其中，是一个有限的事，有结尾的事。与此相对的是东方的思想，是一种奔放的，无限的，没有结束的，也就是更无限的去扩展，无限的向外扩展。
这张照片就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洞，西方的思想强调“对话”、“洞”，而我认为我们东方更加强调“物”。关于“物”这个概念，据说是中国的庄子首先提出来的，我也查阅了很多相关书籍，但现在还没有完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，今后还会继续探讨。
上面这张图是一个密闭的空间，充满群体感；下面则是日本的建筑，由很多的柱子构成的，它可以无限扩展，也许可以从房间扩展到外面的山。但是永无止境的无限连续是不可能的，因此要做一些墙壁的设计，但是把它设计得比较矮，因为需要它去实现空间上的扩展。
欧洲一位建筑学家强调设计要包括空、时、建筑这些概念。西方的思考方式首先是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空间，在此基础上有一个时间轴，画空间感十足。左边的大家明显可以看到一个明确的空间，而右边这个空间在哪里呢？主要是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意识。比如我现在问你：深圳在哪里？不见得马上有人能够回答得上来。比如从飞机上往下看，别人说这里就是深圳。我就问他：“你说这就是深圳，那么深圳从哪里开始到哪里为止呢？”所以你们按照左边这种思想方式去问深圳在哪里，就很难回答得上来。
我再问大家另外一个问题:“关于深圳的事情你知道吗？”有人回答知道，但是你所知道的深圳应该是你能体验到的深圳。每个人都在深圳这所城市有不同的体验，所以每个人心中可能有一个不同的深圳。你可以把右边的图的中间部分想象成深圳。深圳是什么？深圳周边有很多有趣的东西，其中深圳的文化和思想也在里头，“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”，每个人心中有不同的观点。
相对西方的封闭空间，我认为东方人会发现了另外一种不同的空间。这张图这边没有放任何的西，在这里留白，只有两边画了图像，中间是空白的，但是我认为这应该就是“混沌”的概念吧。对我来说，这里虽然是空白的，但是我认为那里面有很多丰富的内容，你可以把它想象成是雾。
大家都是设计师，我们可以把设计理解成“不是设计的设计”。关于宗教，神、教堂、和王宫这类的元素也是如此。日本的神社受中国的影响，例如受到“中国的风水”的影响，就好比这个出云大社——日本的一个神社，这里面祭拜了日本传统的神，这个也是非常开放的，连续的空间，给人很多想象的空间。相对我们凡夫俗子，所谓的神是一种神圣的存在，神在最中心的地方是最神圣无比的，但是这种神圣的程度是逐渐递减的，最后延续到俗人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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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两张图也可以说是东西方思想的一种对比，我们可以从中明确地看到两者的差异之处。上图是一个树的结构，包括主干，分枝，树叶等等，全部数的要素都在这里了；下图可以看到有很多鸟在书上面，这是个群体，但是我们不一定去关注这里有多少只鸟，就算这棵树的鸟飞走了一半，这也是一个群体。
从公司的结构来看，比如说一些老式的公司也是类似上图的这种树的结构，首先得有树干，然后再衍生树杈，公司分工的。下图就像现在的一些中小企业一样，例如创业公司，每个人都能够做领导。拿中国的一些科技公司举例子，他们的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都是非常自由的，每个人都能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，不受拘束。虽然每个人的工作状态不同，但大家整体的方向是一样的。
“混沌”，是一种“留白”
东方和西方的思想有很大的差异，这两个概念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的思想。当然，我的设计思想也不是处于停固不前的状态，而是处于不断进化发展的过程当中，将来或许还有有新的概念产生。
刚才我们谈到东方人跟西方人思想的不同之处，我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东西，即“另外一个空间”，实际上我最近才知道，中国人早在几千年前就发现了这个，他们用“阴”和“阳”这两个词来表达“另一个空间”的概念。现在很多设计师通过思考的方式，把一些中国传统的有形的物品考虑其中，有形的物品往往用一种现代的方式重新表达出来，重新设计出来。我认为这些设计师考虑的是从传统的、有形的物品提取自身的思想。
“混沌”是一种“留白”。中国古人曾今说过世界最开始是混沌不清的，然后才有人的出现。我们周边所有一切，比如我的手机，我的椅子上以及桌子和房间里的所有东西，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呢？它们都是来自于大地。这个道理同样可以运用在人体理论中，免疫系统是非常神奇的。它不是自身就可以启动的，而是人体有害物质的存在，这时候免疫系统开始启动，某种意义来说这些有害气体的存在令免疫系统启动。我想说的是所有的这一切都来自大地，都是来自于“混沌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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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意识”是一种达不到的“存在”
我想针对“混沌”再进一步解释一下意识是什么。“意识”是一种达不到的“存在”，你想要去的地方，但是去不到，它是在你的意识之外的地方存在的。我们应该意识到，一般的设计是在意识范围之内进行设计，所以说因此我们对于意识不到的范围之外的东西要去给予建议，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。
我也是做了很多边界的设计，这个空间是玻璃，当外面是黑夜的时候，这种玻璃就可以反射室内的灯光，所以看起来整个房间会变得更加宽敞。白天的时候，不会存在玻璃的反射问题，所以就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平面。你如果站在院子向房间看的话，白天的话由于玻璃反光，你看不到任何东西，整个房间看起来像一个大的庭院。晚上由于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，与混沌融为一体，所以可以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场景。白天和黑夜之间的时间就是我刚才说的两种不同状态的混合体。我的设计，现在回想起来就是意识到“混沌”这个概念才这样做的。
这个本来是一个球体，把它切开来表达了我刚才说的“破裂”的概念——球体本身是代表“完美”，但是如果只取了球体一部分的话，那就是这种“破裂”概念的表达。
今天也是在有限的时间里，给大家讲一些设计的思想，交流一些技巧，我的思想不见得是一成不变的，期待将来还会有些新的东西出来，谢谢大家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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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
作为国宝级设计师，黑川雅之在长达半世纪的职业生涯中，开创了日本建筑和工业设计的新时代。他深谙禅宗文化，研读庄子思想，熟知西方艺术，擅长提取各家思想精髓并融合到设计中，形成一系列极具东方韵味的作品，设计范围涵盖建筑、室内、工业等，作品被世界多个知名博物馆永久收藏。他保持永远在路上、永远不落伍的秘诀，从演讲中得以窥见：“我每天做的事情和半个世纪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，我总是在想人是什么？建筑是什么？住宅是什么？在设计杯子的时候我又会在想杯子到底是什么……”正是永远停不下来的思考，成就了他闪耀的一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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