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访 | “野生设计”爆红背后的年轻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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Jun 16, 2023 10:10 A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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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几年，“野生设计”日渐受到人们的关注。出自非专业人士之手的“野生设计”往往千奇百怪、不合常理，也并不遵循主流设计的条框，却带着无拘无束的野性和蓬勃的生气，其中蕴含的奇思妙想，也总能令人会心一笑。 而让很多人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和感受“野生设计”趣味的，或许就是去年年底，出现在上海街头的“土豆车”了。 头顶硕大的土豆、背插巨形的餐叉，一面在武康路一带游走，一面售卖手制的土豆面包——这辆神奇的“土豆车”不仅引来了路人的注目，也在互联网上掀起了打卡热潮。去追那辆“土豆车”，一时成为社交媒体上的热门话题。有人分析“土豆车”是在“制造热点”，也有人认为这是某种“餐饮新模式”，但事实上，背后的设计者Unuseless珍道具仓库，只是想趁着疫情结束、上海放开路边摊的时机，让大家认识他们的同时，为生活带来一些欢乐。 这一次，ELLEDECO专访了Unuseless珍道具仓库的主理人Eleven，和她聊了聊土豆车和珍道具背后的故事，也探讨了“野生设计”的现状和未来。

Eleven，Unuseless珍道具仓库、BAKEROCK品牌主理人之一。在视觉创意与艺术界的工作，包括艺术展览策划、生活方式品牌视觉创意、新媒体影像创作等等。“UNuseless”珍道具仓库，是一家专门收集令人出乎意料物件的仓库，是稀奇（珍）+工具（道具）的结合。Palaoj，2022年成立新品牌BAKEROCK，所有的事件都可以通过“食物”建立联系，成为这其中的纽带。

以下文字来自Eleven自述 大家好，我是Eleven，曾经是平面设计师和摄影师，现在经营一家专门收集和出售“珍道具”的工作室。谢谢大家喜欢我们的“土豆车”！其实我也完全没料到“土豆车”会这么火。当时想的是应该OK，大家可能会喜欢，没想到会成为热点，还给我们经营了一年的小红书账号带来不少粉丝。

至于为什么会做土豆车，要从我的搭档palaoj说起。她实在是太爱做吃的了，之前也给很多品牌的PopUp做过catering。2022年上半年大家都封控在家的时候，她就经常做各种形态的面包，像咖啡豆面包、假蔬菜水果面包之类的，送给身边的朋友。后来疫情终于稳定了，但是大家的生活状态好像还是都有些压抑，我和搭档就想到，为什么不把食物做成事件，让大家都可以参与进来，给生活再增添一点乐趣呢？这些面包就可以作为第一次尝试的对象。

确定了方向之后推进起来就很快了。11月决定了要做之后，工作室的四、五个人都参与了进来，车子的配件是我们淘来的，效果图、实物、物料、平面和摄影，也全部由我们自己完成，前后只花了20多天。

说起来制作这辆土豆车并不算很容易。平时做布展、平面都是固定式的，但是这辆车子需要移动，要考虑很多结构上的问题。光是设计图纸就花了我们很多心思。

包括车顶上的土豆要做成什么样，我们也费了不少工夫去考虑。说起来你可能不信，我们真的买来了不同国家、品种的土豆去对比，黑一点的、白一点的、红棕色的，最后还是选了最常见的黄色土豆，这样大家比较容易认出来嘛。画土豆表面肌理的时候，我们买了十几把刷子，最后挑出两把，一点点去描，才有了现在的效果。

图片来自臭脸少女王尼美

最后上街的时候，其实我们的心里也是没底的，会不会被大家接受？会不会刚一上街就被拉走？我们都不知道。

第一次上街，大家刚见到的时候还是会很疑惑，会问是卖烤土豆或者烤红薯的吗？但知道是面包之后接受度还是蛮大的。因为是我们手工制作加上要保证品质，一次我们只做了六、七十个而已，车子一停下来，很快就售空了。

最让我感动的是第二次上街时发生的事。一开始我们只是想随机到街上转一转，但看到很多粉丝留言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出来，就专门搞了第二次，做了预告、也提前公布了行进路线。不过因为车子的体积比较大，我们的仓库又在二楼，搬进搬出都需要拆卸，第二次上街的时候，我们迟到了将近一个小时。等到我们到了第一站兴国路的时候，发现很多人都站在那里，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了。

可能对他们来说，这样的“流动摊位”很新奇，也可能觉得这件事很有行为艺术感，更多的人就是想亲眼看到这个“大土豆”，带给大家视觉上很单纯的快乐，让我们觉得非常满足。

土豆车火了后，产生了很多反响。有人跟我开玩笑说我们以一己之力拉动了三轮车产业，还有一些面包公司、餐饮店找我们谈加盟、商业化之类的，更多的是模仿者，我大概了解了一下，在杭州、福建都出现过“土豆车”的翻版，甚至有人给我们私信问：“我可以抄袭你们的作品吗？”一开始我很怕我会骂人，但我们只是想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，让喜欢我们、懂得我们的人了解，就够了。

这次的土豆车还有另外一个目的，就是让更多人认识我们的UNuseless珍道具仓库和新的品牌BAKEROCK。

“珍道具”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概念。从字面上看它的含义是“珍奇”和“工具”的组合，指的是一些“既有用、又没用”的东西”，既独一无二又很有娱乐性。网上流传的“日本奇葩小发明”，就属于珍道具的范畴。挂在手上用来吹拉面的微型风扇、在脑后装吸盘的“地铁瞌睡神器”，好像毫无用处，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又有点用，这种反差感和幽默感，就是珍道具最有意思的地方了。

2018年的时候我们还在做摄影工作室，同时也做美术置景。从那时候开始，我们接触到“珍道具”这个概念，也感觉到了其中的乐趣。而UNuseless珍道具仓库就是专门收集这些“既有用、又没用”的物件的。

“无用”掌上用品一直以来我们做的事情都很杂，既从世界各地淘来有意思的“珍道具”，也做摄影置景、创意美术，像TAVN限时买手店、TIPTOE&ROLL限时Pop Up，还有最近的JNBYHOME六周年快闪，都是我们做的。

JNBYHOME游击园丁对我来说，珍道具最吸引我的点在于，它打破了一件物品常规的状态，当你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世界，一切就会变得有趣起来。

早期的仓库，以及Eleven收藏的各种复古道具包括我们自己设计的珍道具配饰，也是重新去看待我们身边的事物，看看一件物品、一种材料能不能换一个方式来呈现，变成一种全新的形态。之前我们做过一个“伪装系列”，这个系列的所有产品都是一种“看起来是一种东西，其实是另一种东西”的状态，比如看起来是一个蛋，但只要跟戒托组合起来，就成为了一个戒指；看起来是一个餐叉，但配上链子就成为了一个项链挂饰、我们做的东西基本也都带着这种轻松的基调。

伪装系列挂饰项链大部分我们的作品都是我们手工制作而成的。一方面我总是觉得，工厂出品会让我们的作品变得很机械。另外一方面，我们的方案可能工厂都没见过，不愿意或者没能力去做，总是排不上单。像前面提到的“伪装戒指”，既属于配饰又像是零部件，为了做出来更换了很多家工厂，还有一款半宝石的手链，我们工作室手工编的，每一条都是独一无二的，基本上每做一条都是亏本。

从上到下：lablehood活动现场伪装戒指我们的出品可能是不固定的，像我和我的搭档都对材料比较感兴趣，不太会专注于某一种材质，这一次是玻璃，下一次可能就是树脂或者泡沫，不断更新新的创意，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。

我们的新品牌BAKEROCK烤石头，则是试着从食物切入去打破常规——“烤石头”听上去不像食物，但又似乎和石头有某种微妙的联系，在“是”和“不是”、“有用”和“没有用”之间，重新去看待我们最熟悉的食物。之前我们做过一次“餐桌的宽度”，就是在这个思路下，制作了一批“不像食物的美食”。

而这次的土豆车就是BAKEROCK的第一个事件。不过，未来我们要做的不是简单的延续，下一个新的事件已经在酝酿中了。

从接触珍道具到自己去做珍道具，这么长时间以来，我觉得珍道具对我最大的影响在于，它让我的生活总是处于递进的状态，永远不会变得模式化。制造出一个爆款，沿着过去的思路再去制作下一个爆款，这种流程在我看来可能有点乏味。相比之下，做珍道具就是在不停地去更新，去想、去实现一个和之前完全不同的创意。

当然可能费了很大心血做出来的新的东西，最后没有很红、没有大卖，但光是这个过程就足够有意思了。当然我们都不是专业出身的设计师，我是做平面和摄影出身，我的搭档以前是学广告的，做得更多的也是偏视觉创意相关的内容，和普遍意义上的“设计”有一定的距离。

从这个角度说，我们的设计属于“野生设计”。当然“野生”跟“专业”有一定的距离，不过通过这次的“土豆车”我也感觉到了，大家其实是感兴趣的，也需要生活里出现一些全新的东西、新鲜的视角。这也是“野生设计”最好玩的地方，它总是能在不经意间给你一个惊喜：“哎？这个东西还可以这样玩啊？”

从当下来看，最重要的是让大家去亲身接触到这些作品，才能有比较切身的体验和感受，比如说“土豆车”，也是上了街、让别人吃到了我们的土豆面包，才让大家产生认知。我初步的打算是把我们的珍道具仓库做成一个线下店铺，放上很多的产品和装置，也许未来条件成熟了，我也不排斥做一个餐饮空间，慢慢让大家了解到，还有这样有趣的玩法，再去喜欢上我们的设计。在我看来，只要不自我设限、真正无拘无束地去想象、去创造，“野生设计”就有无限的可能性。

美国作家简·雅各布斯将街道誉为城市的重要“器官”，而街头巷尾多样而富有趣味的事件与互动，则是每天都在上演的“街道芭蕾”，为城市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气与活力。随着疫情的日渐平稳，人们也越发渴望走上街头，在一幕幕“街道芭蕾”中近距离的感受生活乐趣。这或许正是带着街头行为艺术意味的“土豆车”，受到如此欢迎的原因。 而从另一个角度看，“土豆车”的成功也为“野生设计”打开了一个新的窗口。当本就带有幽默气息的“野生设计”走上街头，便很容易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——既为人们近距离接触“野生设计”提供了契机，也让“街道芭蕾”拥有了更多色彩和魅力。我们与城市之间的关系可以变得更紧密，没有距离感。期待着继“土豆车”之后，有更多创造力十足的“野生设计”出现于生活场景之中，带来更多精彩的城市戏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