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本身就具有相当的破坏性——日本设计哲人· 黑川雅之
Created
Mar 31, 2023 10:11 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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建筑大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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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川雅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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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
事务所
黑川雅之建筑设计事务所
【他山 · 采访志第四则】
黑川雅之
Masayuki Kurokawa
世界著名建筑与工业设计师，日本建筑、工业造型设计界“教父级”人物。他在工业文明中融入自然空灵的和谐思想，一件件物化的工业作品，在他的设计下试图让人以最纯净的心态去体验生存的本真，形成优雅的艺术风格。他的产品设计突出不凡，被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及丹佛艺术博物馆列为重要馆藏物。他设计的作品主要有灯具、照相机、饰品、手表、工业产品等。
被誉为“日本设计圈达芬奇”的黑川雅之今年（2014年）已有76岁，黑暗中的闪光灯照亮他神似黑帮老大般的冷峻眼神，他的衣衫下会不会有色彩浓郁的繁复刺青？
他的作品给人以“简约现代”感，他却说那不过是观众的评定，他只是且总是随心所欲、顺其自然地做着设计。演讲和采访，他直言直语，说起话毫不客气，像孩子一样无所顾忌；他爱举例，爱留余地，像是设计本身，有一切存在的可能。
不安的设计修辞法
△ 摄影：许竹
如果要了解日本近代设计史，出生于1937年的黑川雅之绝对是重量级前辈，尤其是他通过与产品设计发生关联，系统归纳的“身体的八个概念”，他以哲人的思维解释东方审美，成为设计人不可不读的圣经。
黑川雅之出生于建筑世家，父亲、哥哥、弟弟全是建筑师，兄长更是以“共生思想”理论蜚声世界的黑川纪章，日本最著名的建筑家之一。相对于父兄，黑川雅之对设计的理解更为广泛，除了建筑和室内设计，他还做产品、金工设计，曾因为被称为“日本设计圈的达芬奇”。20世纪80年代开始，他逐渐把重心从建筑转移到产品设计上，或许因为受过力学、结构、空间及材料学等专业建筑训练，他的产品也自有一套研究多年的设计修辞法。
在黑川整理的13项设计修辞法中，他提出“美的破坏性”的核心概念：破坏是设计的动机。他认为，人类总是在美好与破坏性之间来回的摆荡，在极度美好中感受到背后隐隐的不安与危机，美本身就具有相当的破坏性。在《素材和身体》一书中，黑川对“不安”做出了解答：物体实实在在存在着，这是安心的原点，也是设计的原点，设计是全身心感受到这种安心和舒适感。
△ 黑川雅之设计作品EGON挂钟，钟表是铝制柔软金属薄板制作而成，可以随意变换形态，所谓的生命性和偶然性就是这样工艺概念设计中的一个。
△ 黑川雅之认为时间是点，一个个堆积而成。时间是很长的过去和未来在此刻的交汇。在你我说话的这个点上，在发生中的当下。
△ 摄影：许竹
采访现场，在翻译转述他的回答时，斜靠在沙发上的黑川会闭上眼，转动脖子以活动筋骨。当“不安”的话题再次引出时，黑川哲人般，低低的声音轻轻起伏，他说：“我先感受了不安，才设计出那种安心。”他的例子信手拈来：“像我的西服，多穿几次才觉得越来越舒适。多接触，这个房间才能变成我的家。
如何解决不安？我们光着身子就会感到不安，于是就会去穿衣服，房间设计也好，修建布置房间也好，也是希望有人感受到安心感。你要喝水，水很重要，可没有瓶子怎么能把水装在里面呢？东西可以无视并不是说东西是没有必要。这就是人和建筑、物体的关系。”
△ 黑川将SUKI椅子“座位”更换成其他不同材质的部件而制成的产品。其最初的作品是将座位部分彩色化，以后加上皮革、软海绵椅座。
△ “ 数学的桌子和椅子 ”
物学与人性本能
△ 摄影：许竹
黑川不仅是设计师，更是哲学家。日本社会对于美、爱、物体、生命、时间……充满辩证性的世界观都被包容在黑川的设计修辞，经过反刍的抽象概念一但表现在具体设计上，就成为相当具有文化美学的作品。
本次来蓉，黑川雅之的作品展示得并不多，却依旧可以看到他设计中几何性。长方形或正方形的铸铁器皿、如镜湖泛着涟漪的木纹装置、纯黑的GOM笔盘三件套、造型简单却细节精细的金属置物器……这些反复出现的几何体产品凝练简约，与数字比例产生密切关系，似乎让人窥见某种美的定律，和他绵密的心思：几何形就是能给人带来更多安心的造型。
△ 结合传统手工艺与现代感的设计，最有代表性的作品系列是黑川雅之的Irony铸铁壶系列。沙模铸铁本身记录了铁的演变过程，在铁的表面能够清晰地看到这一时间留下的痕迹，既粗糙又美丽。对黑川而言：“设计师不是对人负责，而是对物体负责。
产品日益泛滥的时代，“人与工具、人与物品”的关系日趋重要。说到城市里日新月异的建筑，黑川自有一番独到见解：“建筑就是环境，是整个人的周遭。我在房间内，它就承载了空间，我走出去，它就是一个四方的建筑。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这样理解，如果我进入到这个瓶子里，瓶子对我而言也是一种环境，我站在外面看房子，它也可以是一个大瓶子。我把大大小小的物都称做建筑，是我的独特称呼。”
说毕，黑川的嘴角微微上翘，这是黑他五十年前发现的理念，他将其称归纳为“物学”。 “如果我钻到桌子下面，我会发现，啊，这里有一个空间。我不可能打碎桌子，它掌控着我。但是我一旦离开这个建筑，走到外面，我就可以破坏它。”
物体被黑川视为人的身体的延伸，因此具有了某种身体性。每件物品向周围散发其独特的韵味，这种韵味在物与物之间相互作用，继而形成“空间”。所谓环境设计和室内设计，就是如何将这些物品组合在一起。
他写道：“设计最重要的是通过款式、材料及材料的原始意义，将该物品周围的独特韵味表现出来。设计物品其实就是设计其独特的韵味，在人的内心深处引起共鸣。”
对话
Q：你的设计给人以简约现代感，这是你设计上的一种偏好吗？
黑川雅之：所谓的“简约”，不过是外部的一种感知。我在设计中并没有考虑要将它简约或者复杂。就像我回答你的提问一样，我随心所欲、顺其自然，按照自己的想法，做设计也一样，没有刻意追求简约。设计要不受东西的羁绊和束缚才是最好的。
Q：你理想中的城市是怎样的？
黑川雅之：根本上讲，我们建筑师是不能设计城市的。我们人类也可以比喻成很多蚂蚁，蚂蚁做窝，一开始有设计吗？很多蚂蚁在一起努力，拼命地让自己的生活舒适一些，环境好一点，不停地修造，才有了蚂蚁窝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我不认同人们对城市的设计：一开始原原本本设计好，然后按照这个设计原原本本来修的设计。人有一种本能，没有房子住会不安，就会去修建，按照生活环境、方便程度去修，最后村子有了，城市产生了。
Q：既然万物都有其发展规律，那么创造的原动力是什么呢？
黑川雅之：以喝水举例，动物的嘴长，直接把头埋下去，就可以喝水。我们人类的脸是平的，于是我们把水捧起来喝，如果有个老太太隔水源比较远，那捧水回去水都漏了。人创造的原动力就是在想，我能不能做一个比手更好用的工具，比如找片叶子来舀水。人做舀水工具，有做得好的，也有做得不好的，可能做得不好的人做的树叶衣服很好，于是树叶衣服就可以跟水瓢进行交换，这就是经济社会产生的根源，也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。
【以下两个问题整理于《三联生活周刊》】
Q： 如何在设计中转换“不安”？
黑川雅之：其实我在做设计之前，先要保持不安。我一直把人与生俱来的恐惧和不安作为设计的原点，然后才有可能创作出让人安心的作品。把不安转换成安心，接着又有新的不安，循环往复。作为设计师，就是如何在不安和安心中找到契机，把想要表达的东西表达出来。即使我设计一个烟灰缸，也是把它当做这样的生活道具，放在那里让人安心的东西。我先感受了不安，才设计出那种安心。
Q：你认为21世纪亚洲文化的影响力将越来越重要吗？
黑川雅之：以基督教为主导的欧洲文化，以人为中心的美国文化，以自然为主张的东方文化，这三大文化正好在相似的纬度上，这可能是偶然，也可能是规律。世界的中心曾经在欧洲，逐渐转向美国，而我预感将来亚洲会成为世界中心，变成21世纪的文化主流。所以，最近十年来我一直提倡东方文化的复兴和强盛，我想亚洲文化将来会影响整个世界。
△ 其后人物图片为本人拍摄
采访次日，黑川雅之应某房产邀请参加分享会。借机，对邀请的三位嘉宾就“未来空间”进行了简单的采访。
杨冬冬
集思艺术空间艺术总监
△真正为住在里面的人着想 △
大家都忘了设计是为人服务的，设计师回到内心，从原点出发，艺术来源与生活、还原生活、高于生活，为了生活，传达一种生活的可能。黑川先生提到未来方向的发展：国际化与现代化。国际并不是摒弃中国而盲目崇拜西方，东方元素也是中国的一部分。“一期一会”也是黑川先生的主要概念，当我们把每一件事当成世界末日来珍惜，设计的感觉回到内心，回归人文层面，珍惜这个“不美我就要死”的感觉，才是设计真正的修行过程。
王承云
德国职业艺术家
△ 让材料本身成为一种未来 △
造型是可以改变的，未来更重要的是材料。未来空间的随意性，不可能用水泥倒成一个模型。试验新的材料，除了环保，还需要考虑到它对空间、对人体感知等系一列的影响。目前的很多未来产品，还真是一个造型上的现代感，而在真正的未来实现之前，还有很多关于未来的可能性。作为实验艺术家，通过艺术家与材料之间的碰撞，产生了新的造型可能。当材料可以任意造型时，材料本身也是一种未来。
王一刚
美国洛克菲勒艺术投资机构中国区总裁
△ 未来世界有未来的高端感 △
未来设计如何怪诞、如何童话世界都无所谓，但是当要成为未来的高端产物时，未来世界需要有未来的高端感。未来，大家对私密性、尊享性的追求也会更高。比如说顶级跑车，一定是有稀缺性，并且是全手工的，连铆钉都是手工敲上去的。未来的空间模式已经出现了很多尝试，通过金属制造的现代流线感、融入自然的抽象感……所有的尝试都是有促进作用的。尤其是在包容性很强的成都，需要不同流派的不同尝试，或许某个房产就脱颖而出，扮演未来空间设计的领军角色。
黑川雅之の东方审美意识
【以下为2014年采访时的整理，后有报道更精准地整理黑川雅之对于美的追求，可概括为八个意识，分别是：微、并、气、间、秘、素、假、破。它们是没有任何主次的，属于并列互补的关系。感兴趣的可以网搜查看。】
负的美意识：西方-自我，东方-对方。东方不主张强烈，向内收敛。如太极图，一伸一拉。
阴的美意识：阴阳并存。阳的存在为了映衬阴。强调空间，空是最丰富的情感之处。
沉默的美意识：空是情感所在。例：眉目传情。寡言的设计。中日一繁一简并非分立。简存在于繁之间。
微的美意识：时间为线与时间由点构成的两种观点。东方美认为时间由点构成。现在瞬间有过往印记，又存在对未来的祈望。强调整体中对个体的印象，将对整体的情感包蕴在与个体的情感表达。
此方与彼方的美意识：在统一空间内，此与彼的间隔是设计的重点。
暧昧的美意识：人体的各部都分别有称，然界线难划。而界线之间是美和微妙的所在。概念只规定中心之物，而概念边缘则是暧昧所在。与其明确界线，宽泛的感受更能寄予情感。
偶然的美意识：偶然创造的事物。人的生命也是一种偶然。所有的东西和事件也都是偶然的。
象征的美意识：汉字从象形到浓缩的过程。日本能剧的面具：喜怒融于一体，用手遮挡可产生变化。
空间的美意识：打鼓之时，较之鼓声，声音间隔更重要，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。距离感很重要。东西方服饰裁剪有所不同。欧洲的服饰紧缩，形式同一。日本和服：宽大，有空间，调整而进行情感流露。
阴翳的美意识：中日古典建筑，有朦胧的感觉。
△ 摄影：许竹
成文于2014年4月，作品图由集思空间提供，原文曾刊登于《麓客》杂志。当下，受访者及分享者的状态与内心或有变化，重载于此，作为采访记录。
2016-1-26
分贝为贫，却非瘠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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